女主播的微笑政治

2005/04/07 – [ 中國時報/時論廣場/A15版]
女主播的微笑政治
【蕭蘋】

打開電視機，對準各個新聞頻道，我們不難發現，女性已經不知在何時進佔了以往被視為「權威」象徵的主播台。甚至在最近八卦雜誌的炒作之下，女性主播更一再的從「神聖的」主播台主動或被動的躍下，直接進入八卦緋聞的漩渦核心，成為新聞事件的要角。這些現象透露出新聞價值轉化的正面意涵，但也暴露了更多新聞專業政治中根深柢固的既存問題。

女性新聞主播的增加，是許多國家皆有的趨勢。在英國與荷蘭，女性主播的增加，促使電視新聞的「私密化」，但「私密化」並不等於「八卦化」，而是女性主播可以享有專業自主的權力，改變過去新聞產製中以男性觀點為主控的情形，而以女性理解世界的方式製作與解釋新聞，打破過去以性別劃分的公私領域界限，也使女性的觀眾因而可以更理解自己的生活世界，並因此促進了女性的公共參與。

女性主播的增加所帶來的新聞私密化，已被視為西歐國家電視媒體民主化的重要一步，但在台灣，女性主播的增加，卻沒有帶來同樣的正向影響，其原因何在？我認為主要有兩個原因，阻礙了女性主播所可能帶來的進步。這兩個原因並不存在於個人的層次，而是存在結構與制度的面向，兩者之間並且具有相互的影響。

首先，女性主播出現在電視中，她不是一個單純的新聞專業工作者，而仍然是做為一種男性凝視的客體，她必須面帶可人的微笑，時時取悅觀眾。無論女性主播在主播台下多努力以赴的工作，也無論她在新聞組織中具有多大的決策權力，她的符號再現仍然是一個被凝視的客體。而在近日的主播緋聞中，我們發現主播不僅要微笑，而且她的笑容還不能具有破壞力，也就是在美貌之外，她還必須具有「美德」，體現所有社會主流的道德訓育。而這些道德的標準，明顯的仍然是以男性做為中心。

其次，台灣的新聞專業中，只有虛假的專業要求，這些要求只針對個別的新聞工作者，卻不針對新聞組織，只要求主播們假客觀、假中立，而不尊重她／他們的專業自主空間。在最近的主播緋聞中，我們看到，各家的新聞媒體對準事件中被波及的一位女性主播，等著看她如何播相關的新聞？結果這位主播照例平靜的播出，因此被大家稱許「她很專業」。但弔詭的是，如果這個主播在目前的商業電視制度下，可以享有充分的專業自主空間和權力的話，她的專業表現應該是選擇不要播出這個無益也無損公共利益的緋聞事件吧？

在最近所有的相關討論中，我擔心某些保守的開倒車的論述又會出現，讓女性在新聞領域工作的困境更加艱難。我認為傳播學界與實務界在積極的遏止八卦媒體對個人隱私的入侵之外，更須一同積極的面對與思考新聞專業面臨商業化的挑戰所帶來的困境，並重新思考新聞專業的定義和實踐之道。

(作者為中山大學傳播管理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