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生涯原是夢

2004/02/08 – [ 中國時報/時論廣場/A15版] 

《時論廣場》神女生涯原是夢 

【劉毓秀、黃淑玲】

　　對於性產業，我國政府與社會應該採取何種對策？這個長久困擾台灣社會的議題，各方至今大抵達成了一個共識：現行社會秩序維護法中「罰娼不罰嫖」的規定應予修改，以矯正片面罰娼的不公平對待。而這項共識背後，卻暗藏著兩派根本的歧見。 

　　其中一派主張「娼嫖都不罰，性產業除罪化」；另一派主張「不處罰賣性者，輕罰、教育嫖客，有效縮減性產業，並促進平等、非交易的性關係」。這幾年，由於所謂的性工作權受到大力提倡，「賣性的自由」、「買性的自由」與「性產業合法化」的主張逐漸被接納，不是因為民眾喜歡如此，而是逐漸被誤導相信這是人性的必然與世界潮流的趨勢。筆者認為政府與民間的這種態度，有進一步考量的空間。 

　　提倡所謂性工作權的陣營喜歡引用荷蘭和德國的例子，用以說服國人誤以為這是妥善的做法，能夠達到有效管理性產業及去污名、保障娼妓權益的雙重成效。這是一個嚴重的迷思，實情遠非如此。 

　　荷蘭於一九九九年通過法律，不僅對娼妓除罪，也對娼館除罪。這便是舉世聞名的荷蘭性產業除罪化和合法化政策。新政策實施後，娼妓被污名化的情形並無改善，本國娼妓仍然過者掩人耳目的雙重生活。更糟糕的是，此政策吸引大量非法外籍娼妓以各種名目入境，形成以合法掩護非法的現象。今年一月間發生的「巫凱克誹聞案(Oudke rk affair)」就是一個例證。 

　　巫凱克是阿姆斯特丹市的教育與社會局長，他光臨櫥窗妓女戶的消息走漏後，不得不去職。有論者指出，巫凱克局長的遭遇是罪有應得，因為「他公務在身，卻光臨妓女街，其地眾所皆知是人口販子和逼良為娼者的自由庇護所」。這些黑道分子及皮條客極盡所能壓榨、恐嚇、控制娼妓，跟世界其餘地區並無二致。根據估計，荷蘭性交易除罪化之後，非法娼妓持續增加，所佔比例高達百分之五十至八十之間，其中大部分為外籍，主要來自東歐國家。 

　　德國也是實施性交易合法化的國家，但是，德國法律對於性服務業施加嚴格的管控，包括：嚴格規定性服務業的類型和地區，娼館和娼妓必須向警政、衛生和其餘市政單位登記建檔列管，性服務廣告被禁止，娼妓必須納稅卻不受勞動法令保護，性服務不被視為專業，不具有薪病假、意外傷害賠償、防止剝削等法定勞工權益。影響所及，性服務者污名如故，且受重重剝削，此外，有很大比例是外來移民，這些人處境尤差。 

　　實施性交易合法化至今看來較為成功的地區，應屬澳洲的少部分城市。這是因為澳洲先天條件良好，包括人種單純，移民管制方便，福利制度完善，而且從事性服務的人口非常少。無論台灣，或德國，甚至荷蘭，都沒有這個條件。總之，在世界大部分地區，性交易除罪化及合法化並無法達成有效管理或去污名的初衷。 

　　世界各國處理性產業的對策中，以瑞典制度最為細緻周全，值得我們參考，其內涵包括：對娼妓既不處罰也不承認其工作權益；嚴懲性交易的得利第三者；懲罰嫖客，包括施以六個月有期徒刑或課以罰鍰 (依收入多寡計算)；以國家政策及制度促進良好的性關係及家庭關係。瑞典於一九八四年起實施嚴懲性交易得利第三者的制度，到一九九九年修改法律增加懲罰嫖客的規定時，據估計約有兩千五百名女性從事性交易服務；新法實施滿四年後的今天，瑞典實際經常從事性交易者降為五百至一千人之間，其中有兩百名至五百名為東歐娼妓。瑞典政策的成效，令世人刮目相看。 

　　比較各國做法，衡量我國情境，兼考量性別平等的理想，建議我國政府及社會不要棄械投降，而應師法瑞典人的精神，轉化他們的制度，於現階段採取下列措施，以兼顧性別平等的理想，並務實因應全球化趨勢下的相關困境： 

　　一、扶助、不處罰從事性交易者，但不宜承認其工作權益，以免產生鼓勵作用。 

　　二、對嫖客科以罰鍰(可依收入多寡訂定標準)，用以負擔社會成本，並藉以教育嫖客承擔社會責任。 

　　三、懲罰性交易的得利第三者，包括老鴇、皮條客、場所提供者或擁有者，以及涉入性產業非法利益輸送之瀆職公務人員。 

　　四、促進平等、非交易的良好性關係。 

　　(劉毓秀為台灣大學外文系教授，黃淑玲為國防醫學院人文社會科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