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女性公職人員角色的轉化

黨女性公職人員角色的轉化
新國族 新女性
邱貴芬

留意民進黨發展的台灣選民必已發現，這兩年民進黨正悄然但迅速地轉型。就階級層面而言，陳水扁在市長選戰的宣傳訴求及其擔任市長之後的公共形象塑造，明顯把爭取中產階級選民列為其政治策略重點。以中產階級所喜好的穩健取代面對社會中下階層選民時的黨外時代激情(悲情)，似已漸漸主導民進黨抗爭運動的路線。由民進黨前主席許信良及其智囊團共同執筆的《新興民族》更確定了以中產階級為訴求對象的國族打造運動方向。 

但是，更值得留意的是民進黨女性公職人員的形象轉化。這個議題鮮有女性主義者加以分析，但卻是個複雜有趣的女性主義問題，展現婦女解放與國族運動間的微妙關係。活動空間看似寬廣表面上看來，檯面上的民進黨女性和連方瑀一派的國民黨官太太們大不相同。不管是隱居政治台下，專心相夫教子，或是以靈活的外交手腕協助位居高位的丈夫建立及鞏固官場人脈關係，國民黨官太太的揮灑空間其實極為有限，大致脫離不了「附屬」的傳統性別角色。這種傳統的國民黨性別文化不僅塑造國民黨官太太文化，其影響所及，甚至讓曾參與台灣婦運、退黨競選副總統的王清峰都脫口而出，願意「追隨」提名她搭檔競選的總統參選人陳履安。相較之下，女性在民進黨的政治活動空間似乎寬廣得多。除了呂秀蓮、陳婉真、陳菊等早期即投入黨外運動，獨當一面，有其獨立的政治資源外，許多民進黨重量級人物(特別是美麗島事件要角)的妻子也都擔負重任，活躍於政治領域。方素敏、許榮淑、周清玉、吳淑珍、葉菊蘭是最顯著的例子。仍受性別文化宰制不過，仔細觀察，這些民進黨女性活躍的政治參與似乎只是表象，傳統性別文化．依然主宰民進黨的內部結構及選民品味。許榮淑、吳淑珍等「台灣柯拉蓉」不過是代夫出征。她們所以能在政治舞台上取得發揮空間主要是在丈夫鋃鐺入獄的情況下，選民對其政治犯丈夫同情的轉移。政治犯妻子成為黨外支持者悲情的投射，她們是戒嚴時代殖民壓迫體制下被殖民影像最鮮活的展現。但是，隨著姚嘉文、張俊宏、陳水扁陸續出獄，政治犯妻子虛浮的政治資源很快地又流回男性政治人物身上。這也就是為什麼姚嘉文等民進黨男性公職人員現在猶可計畫角逐黨主席，猶在民進黨內部掌握一定資源，周清玉、許榮淑、吳淑珍卻迅速地淡出權力中心，獨留丈夫不可能重現的葉菊蘭在政治領域奮鬥。丈夫政治資源的轉移民進黨主要以福佬族群為主。考量福佬族群強烈的父權文化結構，女性「拋頭露面」原被視為極其不當，福佬系選民接受政治犯妻子，推舉她們擔任公職，原只是權宜之計，借此發洩對「司法政治化」的不滿。民進黨政治犯妻子的公共領域資源原本只是丈夫政治資源的轉移，等這些男性政治人物再復出江湖，資源回籠當然不足為奇。但是，就深層文化轉化過程而言，在男性政治人物出缺，由其太太補位，持續其「未竟使命」的情況下，女性積極介入民進黨的政治運作卻也無形中對民進黨的性別文化產生某種程度的影響。就最近幾次婦女團體的經驗而言，民進黨似乎比國民黨和新黨更有包容性別議題的潛力。去年年底婦女新知「婆婆媽媽立法院觀察報告」所做的統計顯示，對民法親屬編修法運動的支持度，民進黨整體表現就優於其他兩黨。而報告中所推薦的前三名立委分別是葉菊蘭(民)、謝長廷(民)、謝啟大(新)。在女學會與其他婦女及學生社團發起的「反性別歧視連署」運動中，也只有民進黨對此運動所宣示的兩項訴求完全支持。陳文茜超越傳統格局但是，最能展示民進黨在性別文化創新格局潛能的莫過於陳文茜。「陳文茜」最大的意義在於創造了一個完全迥異於以往的女性政治人物形象，開展政黨性別文化的另一視野。陳文茜固然有別於連方瑀的閨秀姿態和新黨謝啟大的「媽媽」賢能，也和呂秀蓮的「新女性」大不相同；她不僅展示傳統女性政治人物的政治頭腦、伶牙俐齒，更賣弄風情！膽敢任用這樣一位自稱「建國妖姬」的女性做媒體公關，民進黨的性別文化必有超越傳統格局之處。 

女性主義討論國族打造和婦女解放運動之間的關係，發現打造理想國家和打造理想女人往往齊頭並進。一個愈有胸襟遠見的民主國家對婦女所做的種種限制也愈少，對「離經叛道」的女人也愈有包容力。台灣新國族運動必須開拓新女性文化空間，我們共同的理想「國」才可期許。且讓我們拭目以待，看台灣政黨能怎樣創新性別文化格局，就可知道他們能承諾我們什麼樣的國家！ 

【1996-02-09/聯合晚報/21版/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