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性天平》

2004/07/06 – [ 中國時報/家庭/D8版] 

《兩性天平》中文字的「人」是象形文字,就是一個人站著的樣子;一個人把手臂張開就成

了「大」;人的頭頂著「天」;然而出頭天的竟然是「夫」…… 叫他She男人會跳腳 

【畢恆達/台灣大學建築與城鄉研究所教授】

  「人生而平等」的英文是這樣寫的:「All men are created equ al」,這不是很弔詭、諷刺嗎?難怪女性在社會中始終受到不平等的對待。可是想想中文字的「人」是象形文字,就是一個人站著的樣子;一個人把手臂張開,就成了「大」;人的頭頂著「天」;然而出頭天的竟然是「夫」(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丈夫)。 

  可說女人為「他」,不能說男人為「她」? 

  男人如果覺得稱呼女人為he,freshman, 

  chairman沒有什麼了不起,不需要大驚小怪;那為甚麼稱呼男人為 she,freshwoman,chairwoman,男人就跳腳?我在寫email時,知道對方是男性,但是如果打字輸入時自動出現的是「她」這個字,我有時刻意不改,結果真的就有幾次對方特地回信給我,強調他是男生喔;可是男人可曾想想有多少次女老師理所當然地被稱為先生? 

  這種男女性別對調法,可以讓男人意識到自己其實也是有性別的;男人就是男人,不等於所有人。其實當我們用種族來取代性別時,例如使用chairwhite (chairman),you whiteys(guys),freshwhite (f reshman)等,大家就知道這種語言有多麼荒謬。非白人必定起身強烈抗議,那為什麼女人要接受男性的稱呼呢?在中文裡,師父就是老師,可是師母卻是老師的太太;學長就是比你高年級的學生,可是女的學長卻要特別稱為學姊。這些男人的語言,每天有無數人講無數次,就不斷加強男性做為標準、女性是附屬地位的訊息。 

  英文用詞早就編修無歧視字眼 

  今年二月教育部舉辦「智慧鐵人創意大賽」,然而英文是ironman ,弔詭的是得到冠軍的是北一女的隊伍!無獨有偶,無線通訊軟體競賽的英文是mobileheroes,似乎沒有女人表現的餘地。英文界早在一、二十年前就著手編修無歧視與無偏見的字典,chairman已經由cha irperson取代;fireman由firefighter取代;而hero則可以用champ ion,winner,superstar, figure等幾十個不同的字所取代。 

  慣用字眼常常帶有歧視意味 

  前陣子在工學院大樓看到一張活動海報,上面寫著:「歡迎學長( 嫂)蒞臨」。奇怪,難道工學院都沒有畢業的女性校友嗎?更好笑的是,有一張校友聯誼茶會的宣傳單上寫道:「星期日的下午,老婆吵、小孩鬧,想重回昔日學生時意氣風發的時光嗎?」這回不只是預設校友都是異性戀男人,而且家庭似乎成為阻礙已婚男人發展的牽絆。 

  我們是不是也很熟悉有女作家書展、同志影展,這是因為異性戀男人是社會的主流、標準。許佑生很不喜歡別人稱他為同志作家,因為他創作的內容並不侷限在同性戀議題。反過來看,我們卻又不會稱那些專門寫異性戀愛情小說的作家為異性戀作家。原來「女」、「同志」,其實是個貶抑的名詞,將之置放在比「男/異性戀」較低的位置。而稱呼一個男人為女人,竟成為一項極大的侮辱! 

  媒體不斷複製同性戀的污名 

  「同志情殺」、「同志亂交」的標題經常出現在報章媒體,不斷複製同性戀的污名。然而根據統計資料,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性侵害案件是男侵害女,如果每一件性侵害案件的新聞報導,記者都使用異性戀這個字眼,反而能夠反映社會的真相。哪天也許我們應該舉辦一個異性戀影展,以凸顯絕大部分愛情電影其實是異性戀愛情電影這個事實。也可以像中央性/別研究室只發佈「母告」,而沒有公告,來凸顯男性語言的無所不在。 

  語言的使用證實了心理學家所言:男人作為規範(norm),而女人是變異(deviation)。除非我們對每個人都標明其性別,否則我們就不稱呼女人為女人。要不然,就是放棄所有形容詞,而以女人(或她) 來代表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