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瑞典‧學習性別
2003.9.5自由時報時報廣場
前往瑞典‧學習性別 ⊙蘇芊玲
從性別平等的角度而言，瑞典無疑是目前世界各國的模範生。為此，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特別於八月間前往瑞典，進行兩個星期的參訪。
近半個多世紀以來，瑞典由社會民主黨長期執政，以「平等」為主要施政理念與目標，經過數十年不懈的努力，至今成就卓著，譬如，各級中央、地方政府以及國會，男女參與率已達平衡，充分落實兩性共治；另外，瑞典婦女就業率高達百分之七十四；而中小學女性校長更居百分之七十以上等等。
此次參訪行程緊湊充實，主要在瑞典第二大城哥特堡和首都斯德哥爾摩，共計參訪十二個機構與團體，其中包括學術研究單位與學校，中央政府機構以及民間團體。在中央政府方面，除了各部會對於性別主流化的落實之外，最令人讚嘆的無疑是由政府所設立的「機會平等監察署」（The Equal Opportunity Ombudsman）。瑞典從上世紀七○年代開始，致力提升婦女就業率，為維護職場之性別平等，早於一九八○年即已通過「機會平等法案」（Equal Opportunity Act）。而為了確保該法案的確實執行，同一年，在國會的支持之下，同步成立了上述「機會平等監察署」，做為配套機制。該署主要任務在督導國內所有政府與私人機構落實機會平等政策，任何人如在職場因為性別因素遭受不公平對待，都可以直接向該署投訴。接獲投訴後，經過縝密無私之調查，該署即積極介入調停糾正，如調解不成，則協助申訴人進行法律訴訟。二十多年來該署之所以能一直維持獨立運作，獲得政府、國會和人民的支持，應是瑞典之民主發展成熟穩定，全民對追求平等一事共識極高所致。
為使婦女能充分安心就業，除了落實職場性別平等之外，協助婦女減輕家庭子女照顧負擔顯然最為必要。因此，瑞典政府除廣設托育幼稚園、給予職業婦女育嬰假之外，更於一九八九年通過男性育嬰假法案。在共計十八個月的有薪育嬰假中，原則上父母雖可自由輪流申請，但是男性必須被強制申請一個月，其主要目的在於落實「雙親職」的家庭責任分擔。推動至今，雖有百分之三、四十的男性請過育嬰假，但以總時數計算，男性卻只佔百分之十二。換言之，絕大半的育兒工作仍落在婦女身上，對這樣的緩步改變，瑞典有許多人非常不滿意，正考慮進一步推動「三分之一」政策，也就是育嬰假之分配，強制由爸爸申請三分之一，媽媽三分之一，剩餘三分之一才由父母自行協商。
在教育方面，設於哥特堡大學內的「國家性別研究中心」以及「國家女性史料中心」，對於女性╱性別研究之推動以及女性各項史料之紀錄保存，意義重大，貢獻不凡。而在八○年代中期即由政府資助成立的女子公民高中，多年來持續協助眾多因各種因素失學之成年女性，達成自主自立的人生目標，附設於校內的兒童中心，更協助了不少女學生得以無後顧之憂地向學。
瑞典教育的另一項奇蹟，在於落實年輕人的性教育。成立於一九三三年的「瑞典性教育協會」（ＲＦＳＵ），取得政府充分授權，早於一九五五年即開始在中小學實施性教育課程。以「開放、務實，尊重」為主要理念的瑞典性教育，實施至今，成效顯著，譬如，在先進國家中，瑞典的青少女懷孕率、墮胎率以及未婚生子人數都最低。也因體認性並非青少女單方之責任，瑞典性教育更積極將青少男納入，在全國各地設有兩百五十個青少年諮詢中心（Youth Clinic），提供青少年男女健康諮詢、避孕知識，必要時，更陪同墮胎。
瑞典當然不是一個已臻完美的國家，家庭暴力事件還是時有所聞，特別因近數十年來，性別角色之轉變劇烈，許多男性適應不良，而傳統男性之教養造成男性習於壓抑真實情感的個性，因此衍生出許多身心問題，甚至會轉嫁壓力，對伴侶╱家人施暴。面對這些問題，瑞典並未延緩其性別革命的腳步，反而以成立男性危機中心（Manscentrum），用心理諮商或團體治療方式，協助適應不良或有暴力傾向的男性。這樣的中心，全瑞典共有八個。
瑞典原本即是多種族、多文化之國，近年來，更因大量接納來自回教、南歐及前蘇聯各國的政治難民╱移民，對瑞典經濟、社會、文化各方面帶來極大衝擊。除了提供移民們教育與工作機會之外，在性別方面，也積極協助來自父權體制嚴固的許多女性移民，防止其男性父兄假「榮譽」之名，進行對家庭中女性的各種暴力行為（honor violence），這是瑞典政府近年來正在加強努力的重點。
在性別一事上，瑞典的努力並不只侷限於生理之男女性或異性戀者，在瑞典，同性戀者的權益也深受保障，一九九四年，瑞典男女同性戀者已享有各項合法同居權益，一九九九年瑞典通過立法禁止職場對於個人性傾向的歧視，去年開始可以合法領養小孩，也禁止對同性戀者做出任何污衊煽動性的文字或行動（agitation）。目前，瑞典同志團體正積極爭取女同志的人工受孕權。
難得的是，瑞典人對於這樣的成績並不自滿，不斷強調仍有許多有待努力的議題，諸如性別區隔仍嚴重的職業分工、私人企業中女性決策者不足、大學女教授比例過少、家庭照顧工作男女分攤仍不均等、男性暴力、移民適應以及多元文化建立等等。而對於台灣在短短一、二十年間，在性別平等方面所作的努力，特別是在各項立法部分，不但令他╱她們印象深刻，更謙稱我們的到訪，提供了他╱她們許多不同的視野和反省。
累積超過半個世紀的努力，瑞典才得以有今天的成就，瑞典經驗可以給台灣的最大啟發，恐怕是改革除了理念，還需要有耐心與毅力吧！（作者蘇芊玲╱台灣性別平等教育協會理事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