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節的一封信：當我漸漸長大──給媽媽

◎母職狂想曲

親愛的媽媽：
我雖然才四十出頭歲，卻已經活過了妳在世的年齡。過去我不了解妳的悲傷，現在我逐漸知道，為什麼妳要離妳的孩子們而遠去。

在妳的那個年代，縱使女性有才能，也不被鼓勵讀太多書，這使得妳常在我小時候告訴我：女人一定要多讀書，要有自己的工作。只有小學畢業的妳，常常說妳是班上第一名，另外第二名的那個女生，因為家裡的栽培，送到日本去學醫，後來成了女醫師。媽媽妳知道嗎？如果妳還在世，知道我是個女博士，又在大學當教授，我相信妳會高興且歡笑的！

妳曾告訴我，本來妳是個公家機關有穩定職業的工作婦女，只因結婚懷孕了，就辭職在家當專職主婦。爸爸對妳也不是不好，只是記憶中他是個工作狂，家裡的大小事，都是媽媽妳一手包。左鄰右舍常對妳說：好個美滿幸福的家庭，丈夫能幹，孩子乖、功課又好，妳真是個幸福的女人啊！當時你可能沒有料到，這句話並不能代表女人的永恆。

當我漸漸長大，從日常生活的相處，我知道其實妳並不快樂，家庭主婦的生活，並不能滿足妳那聰慧和想要有所成就的內心渴望。然而，父親卻在一次交通事故意外過世，關於一個女人整個生命安排的問題發生了！我想，妳那時才驚覺，在過去的生命歷程中，妳投注了太多精力於家庭、丈夫和孩子；配偶的驟然離去，加上孩子紛紛離家在外求學，我相信，妳那時才知道，一個女人經營自我生命的重要。

但是，我猜那時的妳，並沒有什麼親密的女性朋友可傾吐。妳是那麼聰明好強而敏感，面對這樣的打擊，妳有的只是一些過去跟我們家一樣，屬於「幸福家庭」的親朋好友們；他們其實並不能理解妳的感覺，和內心的孤寂與痛苦。有次放假回家的深夜裡，我聽到暗夜的啜泣聲，我知道妳真的不快樂。但當時我太年輕、太活躍，我不能體會妳的落寞和失意。我甚至還不屑地認為，妳真是個傳統女人啊，一定要有個丈夫和美滿的家庭才能給自己快樂嗎？

面對妳的痛苦，我常沈默以對，妳的故事也影響那時年輕的我，暗自決定不婚，希望自己不要步入妳的後塵，把女人一輩子的幸福繫於家庭、丈夫或孩子的身上。二十歲就結婚生子、還不到四十歲的妳，突然面對伴侶走了、孩子大了，失去了一般人所定義的美滿家庭，那時妳是否突然明白，過去被認為幸福的自己，是多麼虛假不真實。過度的憂鬱，讓妳無法突破這樣生命的難關，很遺憾的，在那時，妳的選擇讓孩子永遠失去了妳。

過去，我常在心裡怨妳。除了告訴自己，絕對不要成為像妳這樣不幸的女人，我甚至怨恨妳的懦弱和逃避，讓我必須承受喪母的哀痛。但是，今年的母親節，我發現我突然有了不同的想法，是因為我自己當了母親，才知道母親不是萬能的，我突然深刻的理解和原諒了妳！

今年，讓我戴上一朵白色的康乃馨，我要悄悄的告訴妳：媽媽，我好愛妳！妳的離去讓我哀傷，但是妳一生的故事，卻讓我成為一個更堅強和堅定的女性主義者。愛妳的女兒

最新文章